景阳冈的老虎
前记:阳谷夏堂是太婆魏夏氏,外婆早年间住过的地方。60年时缺米少粮,母亲和太婆还曾在这里吃过三韭家的饭。那时,母亲还是个小不点,三韭的娘做好了饭,三韭懂事地让我母亲先吃。这是多少年我母亲都不能忘记的。如今的夏氏旧宅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墟。屋顶没了,院落里布满了一米多高的杂草。
车在村落里的某处停下,问过路边老者,从一群正在聊天的村民里走来一个引路者,把我和母亲带到了大韭家门口。刚推门进去,就见大韭的娘,一个羸弱矮小的身影,迈着蹒跚小步走来,手里还晃动着两暖壶水。她的嘴唇一直不停地抖动着,望着母亲念叨着,“你到家了”。聊了一会儿,始终没等来出去接我们的大韭,在母亲反复坚持下,大韭的娘带我们到她住的院子里看了看。但是,大韭的娘始终未能让我们目睹她住的房间。她的脸上有种莫名的慌乱,不安与自卑。这种情绪,一直到母亲抚摸着老人的手,提出要与老人家同住时,才有所释怀。老人也绽放出笑容,麻木的双眼里酿出些精神,神色也舒展了许些。这种轻松一直延续到晚饭的结束。那一夜,晴。天空清晰可见点点繁星。
大韭是传说中孝子,只是大韭的娘住的比大韭的更为简陋。可怜天下为人母者!大韭娘的指甲已经长得严重弯曲变形,手指上隆起了各样小硬块。我妈寻来剪刀给大韭娘剪着,聊着。大韭则进里屋看电视去了。大韭的娘还有两个女儿,已经许久疏于看望亲娘了。所以,大韭的媳妇没少抱怨过,说话疾快如蹦豆,字里行间似乎憋着一口闷气。在农村,像大韭的娘这样没上过学,女儿长大分家后,只要不活活气死自己的就算万幸了。更何况还有大韭这样能养娘的孝子和媳妇。大韭娘是知足的,但眼睛躲来躲去,并不敢接大韭媳妇的眼光,轮到大韭对我们泛泛而论伺候老娘时,老人的眼光只斜着瞄了大韭那边一眼,又迅速黯淡了光芒。有人说,阳谷的农村,是山东最落后的地方之一。这话不假。尽管这里要比那些边远山区的人家好得不止一丁点。大韭的娘今年85岁了,喝了一辈子井水,至今仍然在喝,即使冬天也不例外。照大韭媳妇的意思,这是身体硬朗的表现。
三韭的大儿子如今盖了几个鸭棚养鸭,里面又臭又热,污浊不堪的空气无法排出,城市里投厕所下水道的活比之不止要好几倍。由于村委喊穷,就在之前,三韭的大儿子还自掏了两万整理了条小路出来。村委太穷了,大韭的儿子们说过,阳谷的狮子楼是个景区,武松在那里妇孺皆知。而且如今供奉着两只老虎,与一旁的猴子和谐相处。只是2012年有点不幸,操着广东口音的人贿赂了当地的村长、村委书记,非法集资7亿元后携款潜逃,最惨的村民个人被骗2000万。三韭大儿子的女儿正读小学五年级,使用延边出版社出的语文书,上面发人深省的有讴歌江泽民的暖流。小女孩的老师布置的素质教育作文有两篇文章:一篇是中国式渔夫以能改孔子诗而戏谑孔门弟子的拙劣,意及渔夫比孔子会捕鱼,所以更胜孔子一筹的阿P阿Q式乐观主义精神。另一篇是祈祷祁*羊宿命的,希望用人者不问德性派系,惟才能是举。僵尸是乐观的,至少能做到不吓人致死后,提出棺材的成本要自己控制划算的。三韭家的旧挂历封面上是中共四代领导人的肖像。前三代的领导人,虽然笑的味道不一样,但是都能谈得上是春风满面。唯有第四代领导人胡锦涛是面色凝重的。
一连四夜都是在三韭家住的。3月9号,聊城扬沙。阳谷夏堂在临近傍晚刮起了沙尘暴。3月10号上午,我们去看望李淑伟八十多岁的盲姐姐,送了点钱。那天,夏堂的风定了。晚上,我仍然可以看见满天繁星。瞎子能看见人了么?耶稣吐口唾沫就可成就这事。耶和华知道我们3月10号要做的事,在3月9号在晚上八点二十三分(8:23)的地震就已经预言了。包括以色列的蝗灾。我记下这耶和华的事,源于他总先于人们之前就教导我,而偏偏我坐的又是和谐号二等舱。
我始终觉得不必去狮子楼为武松捧场。返程的路上,想起犀利哥要老虎苍蝇一起打,我的右眼为景阳冈的老虎难过得流下了泪。这里的苍蝇比老虎更可怕,也大的可怖。景阳冈的老虎能让这里的村民创收,可是这里的苍蝇呢,专挑村民有缝的蛋叮,然后一哄而散,从此杳无音信。大韭的小儿子临行前送我一斤二两的武大郎烧饼,让我牵挂起了莫言老家那样的因名人效应而带动村民创收的商机。我,无言以对。长途大巴上的痴男怨女唱的情歌依旧,南来北往的客在火车上依旧畅谈着才能与合同……
后记:大韭的小儿子已经定下在聊城买房子了,大韭一家(包括大韭的娘)也即将全部搬过去。据说,夏堂村将建小区,也不知什么时候。2013-3-12赞